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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丨张逸

她不愿穿超短裙，于是被开除了。

7月22日下午，猿辅导内部年中述职会上，一位负责人提出“让穿着超短裙的女生到工位上给其他员工发奖品”的团队文化设想。

当晚，一名任职近六年的女HR员工向高层发出邮件，直言反对。

结果两天后，该员工被辞退了。

01

猿辅导女员工，不愿穿超短裙被辞退

这起事件最初来自一名猿辅导自称“HRBP”的员工在社交平台上的实名发文。

她称，自己在职将满6年，是郑州业务线早期成员。7月22日参加述职会议时，她听到“穿超短裙发奖品”这个设想，内心震惊。

会后，她写了一封信发给了猿辅导人力资源总监李华。

李华的回复很有“猿辅导风格”：中原作为负责人应当谨言慎行，但公司也是“比较开放”的，没必要抓这么细，否则“团队会变得不纯粹”。

图源：小红书

随后，该员工又写第二份邮件，她写道：

“相信您还记得今天述职的过程中，郑州HRBP负责人毛中原提到了关于团队文化建设中的一个‘特色活动’——让穿着超短裙的女生去给员工发奖品做激励。会议有19人，仅3位男性，而女性有16人。我相信在当下这个社会，没有一位女性会对毛老师的‘特色活动’感受良好。”

另外，她还表示，这不是一场私下吐槽，而是她作为公司员工、作为女性、作为HR的正式表态。在这家公司服务多年，从春晚亮相到双减冲击，从郑州720特大暴雨到疫情时代，她自认为已与公司命运深度绑定。

但第一次，她意识到职场性骚扰并非遥远新闻，而是会议桌上赤裸裸的现实。

她的诉求并不极端。只是希望对涉事男同事给予处分，希望他为言论道歉。

图源：小红书

然而，她等来的不是道歉，而是“解除劳动合同”的通知。

7月23日，她被约谈协商解约，未接受。

7月24日，公司以“不胜任岗位”为由单方面解除劳动合同，连门禁权限都被取消，手机卡和工作设备也在当天下午被收走。

当事员工公开质疑：“到底是哪项业务能力不达标？是我拒绝‘穿超短裙发奖品’，还是我拒绝沉默？”

02

抹黑、捏造、举报，猿辅导回应

这起事件迅速在网络发酵，“猿辅导员工反对穿超短裙被单方解约”“猿辅导回应员工反对穿超短裙被解雇”等词条频繁登上热搜。

有人就表示：“一个教培行业把自己往商k培养，这还是公司的企业文化部门人力想出来的，烂透。”“《教育机构》《超短裙女生送福利》我真的没办法联想到一起……如果是我的孩子我真的不放心放在这种企业文化的公司里面！”

而猿辅导的回应，则显得熟悉又冷硬。

7月24日晚，猿辅导发布官方声明，称经核实，该员工“因工作能力持续不达标准、未达预期”，由当地人事部门提出解约，并已按照12个月平均工资（含绩效年终奖）标准给出N+1补偿。

声明还指出，当事员工“为谋求更多赔偿，通过舆论抹黑、捏造事实”，并表示已向相关部门举报。

图源：猿辅导

这一说法并未平息质疑，反而引发更大的反弹。

事实上，舆论之所以迅速倒向当事员工，并不是因为她说得多么动听，而是猿辅导此前的“前科”早已让网友失望透顶。

今年4月，一些用户就在社交平台上抱怨：“明确拒绝了课程推荐，还是不断打电话。”“一天十几个电话，像被轰炸。”

对此，一位曾在猿辅导工作的员工透露：“有时候根本不在销售目标客户群里，但只要你买过一次我们的产品，不管是什么，我们都要一遍遍打电话劝你来试听新课。”

而让人觉得“这家公司问题根深蒂固”的，是今年的一场员工猝死事件。

今年4月，武汉猿辅导办公区，一位刚刚领证、准备五一结婚的年轻教师李某，在加班期间突然失联，第二天上午被保洁员发现倒在办公室，已无生命体征。

然而，公司却回应称当天是倒休，团队没有安排加班。

图源：微博

不过，一位与猿辅导正在打官司的员工却发表了不同的声音。

该员工回忆，自己在公司两年多，130多个夜晚在工地上干到早上六点，长期睡不着觉，最终被确诊重度焦虑和抑郁。

在业务线收缩后，他却被公司以“无合适岗位”辞退。

人们这才意识到，“拼命”“压榨”“过劳死”这些字眼，不再只是偶尔出现在新闻里，而是真真切切发生在猿辅导身上的现实。

所以，当再次爆出“猿辅导要求穿超短裙送福利”这样的内部文化争议，很多人已经不再关心事实全貌，而是下意识地站在了反对公司的一边。

这是一次极具爆点的企业形象崩塌，但更深层的，是一种早就埋下的、不信任、不满意、不再容忍。

03

真正的争议，不是“穿不穿裙子”，而是边界

这起事件之所以在社交平台上迅速引爆，靠的不是一句“超短裙”，而是背后隐含的三个字：性骚扰。

“让女性员工穿超短裙给同事颁奖”，即便最终没有实施，仅作为一个在会上提出的“提议”，也已越过了很多职场人的心理防线。

它不再是一次“沟通误会”，而是涉及性别、权力与尊重的红线问题。

关键在于，它不是恶俗玩笑，而是上级在正式会议中说出的“创意”，还配套设计了奖项、道具、鼓励发言。

在职场语境下，这不再是一次“开放型脑暴”，而是强关系权力人对下属释放的“行为信号”。

哪怕只有一句，哪怕只是“开玩笑”，也足以构成职场中的性别压迫与性骚扰暗示。

《民法典》早已明确：用人单位有义务防止、制止和纠正性骚扰行为。

而职场性骚扰，不一定非得是肢体接触或粗暴语言，它可以很轻、很“创意”，但也很伤人。

在过去几年中，类似的事情层出不穷。

2021年，在广州，小李入职一家企业后随主管出差，在饭局中遭一名公职人员搂抱、强吻、暗示“发生关系”，主管全程在场却没有阻止。

结果却是小李被辞退。

图源：微博

2024年，一名西安女网友发帖称，通过BOSS直聘入职某公司后，第一天试岗就被要求“陪睡处对象”。

图源：掌上龙岗

所以，这一次争议的不该是超短裙问题，而是在职场中，谁来决定“创意”的边界，谁能定义“开玩笑”的后果？

在一些企业文化里，“搞气氛”被看得比“守底线”更重要，“幽默感”凌驾于“专业感”之上。而一旦有人质疑，就会被贴上“玻璃心”“破坏氛围”的标签。

没人能接受职场性骚扰被包装成“年会气氛”，也没人希望反对的员工被迅速“清除”。

一个组织的健康，不在于它能容纳多少狂欢，而在于它有没有制度、有勇气、有文化，去约束那些披着“创意”外衣的越界行为。

这一点，不分行业，也不分岗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