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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辑 | 橘总

作者 | 大稚

以前有事找警察，现在流行有事找雷军。

上个月小米汽车震撼低价发布，雷布斯也如愿成为“当红顶流”。

学业事业友情爱情一路顺遂的雷军，生平大小事快被盘出包浆，获封“现实版爽文大男主”，后来还被“开发”出新功能——“许愿池里的王八”。

图源：小红书@一念，半生

神化开始得很突然，进行得很彻底，向他掷去的愿望虽五花八门却也万变不离其宗：小米，快把所有东西的价格都给我“打下来”。

01

从“雷神”变成“阿拉丁”

3月30日，“雷军能不能生产一下相机”、“雷军能不能生产一下卫生巾”接连登上热搜。

当富士相机在二手市场被炒成“电子茅台”，热门型号要么加高价找黄牛，要么“配货”才能买到，尚且无法被手机拍照功能完全替代的相机，成了呼声最高的小米新项目。

图源：微博@头条新闻

卫生用品同样人气火爆，明明是全球一半人的刚需，价格却不成比例的高，“月经贫困”说了好几年，还是没有显著改善，实在是亟需来个“价格屠夫”整顿一下。

在这一领域能进行怎样的技术进步，网友想好了：小米不是喜欢把所有东西都连进自家那“米家”APP、接上人工智能“小爱小爱”吗，那就把卫生用品也做成可监测流量、定时提醒的。

连名字都想好了，小米卖签字笔起名“巨能写”，卫生巾就叫“巨能吸”吧。

图源：小红书@柠乐乐jio

网友半开玩笑的建议还真引来了棉条生产商，表示希望雷军能牵头研究一下棉条机器，直言“目前只能买进口的”，想把成本压下来也难。

消费中的“老大难”问题都在这场“全网大型许愿活动”中被提名——

理发店Tony老师永远像听不懂人话一样，只知道让我花四位数办卡却剪不出我想要的发型，雷军能不能开个理发店？

看牙实在是太贵了，一进牙科医院不花个成千上万都出不来，雷军能不能开个牙科？

买房是不可能的，这辈子都不可能的，除非雷军搞个“小米之家”，主打“年轻人的第一套房”，估计还有点可能。

之所以能光速演变为消费者用以表达痛点和呼声的中介，不仅是撞上了现在这么个“性价比至上”的时代，主要还是雷军和小米过往战绩实在辉煌。

从2011年推出仅售1999元的智能手机，小米已经被喊了很多年“价格屠夫”。虽然21.59万至29.99万元的电车还算不算性价比高，见仁见智，但讨论度一上来，小米这些年对各行各业的“重拳出击”尽数被翻了出来。

和主业务手机联系最紧密的电子科技产品就不说了，小米智能手环一出来，把同行和消费者都干懵了——听着那么高大上、从来都要卖上千的手环，小米什么招呼也不打直接砍到两位数。

电子产品的“基建”插线板，也逃不过被整顿的命运，同样规格的产品小米硬是比竞争对手便宜，逼得公牛不得不下场打价格战，你卖49我只好卖48，不然“赛道头部”的脸都没地方搁。

不光是价格被压着打，功能也得升级，好对标雷总轻飘飘一句“要不掏2000万做个艺术品插线板吧”。有网友自称是公牛员工，经历过当年全厂连夜赶工、全线降价升级，有网友忆往昔，感慨：“公牛升级前后反差之大，让我觉得以前买的都是盗版。”

要圈定小米的“同行”“友商”已经十分困难，因为这条干一行打懵一行的“鲶鱼”游进了几乎每一片海域。

除了手机、手环、手表、牙刷、汽车这些能跟“智能”“联网”挂上钩的技术类产品，简单淳朴的日用杂货它也要卖，指甲钳、枕头、眼镜，甚至鼻毛修剪器，都有。

上面提到的“巨能写”就给很多人留下过深刻印象，笔如其名“巨能写”，10支才卖9.99，摆在现在让人眼花缭乱的文具店里，性价比确实能打。商界有句老话“能干倒你的都不是同行”，晨光老板睡到半夜估计都得突然惊醒：“不是，小米怎么连我都打？”

总之，这么一场酣畅淋漓的“雷军创业生涯复盘与规划”之后，小米已经被奉为“古希腊掌管性价比的神”。

对此，雷军大概也是喜闻乐见的，毕竟他早就立志要做“科技界的无印良品”。

就拿前阵子到处刷屏的那场新车发布会来说，雷军在台上介绍那么久，费最多口舌的不是车，而是车里配备的“全家桶”，包括音响、氛围灯、手电筒，以及遮阳伞、手机支架、车载麦克风，主打一个行走的小米商城，场面一时说不清是新车发布会还是带货直播间。

对此，直播间有条评论说：“现在车企都在靠降价拉动销量，以价换量到最后也赚不到多少钱。小米这种思路还挺取巧，把杂货铺搬到车里，卖车赚不赚钱不知道，卖杂货肯定能赚钱。”

听着像调侃，但没准儿还真猜中了小米的算盘。

02

小米是怎么变成

“小家电暴君”的？

说小米是“杂货铺”，也算准确，但说小了，人家现在按规模能叫杂货帝国。

据最新财报，截至2023年12月31日，小米共投资超过430家公司，总账面价值671亿元，同比增加5%。

这四百多家公司，是雷军花大价钱攒出来的“生态链”，由于规模庞大、盘根错节，甚至衍生出“米系企业”这么一个专有名词，代指这条“生态链”上的公司。

之所以叫生态链，顾名思义，是因为小米这个公司的生长发育很大程度上维系于这个网络，这个链条是小米商城里各种小家电日用品的出生地。

从耳机、音箱等手机周边配件，到电饭煲、电吹风等实用类家电，再到毛巾牙刷旅行箱之类的日用品，这条生态链上丁零当啷挂了一堆五花八门的东西，最大的特点，就是一脉相承的性价比高。

把各个细分领域小商品价格打下来的第一步是：先成为小商品领域里的大金主，与其自己干，不如花钱雇人干。

40岁创办小米之前，雷军已经是圈里知名的投资人，虽然他据说曾因为QQ开价两三百万太贵拒绝了马化腾，又据说曾因为觉得马云满嘴跑火车拒绝了投资淘宝，但他还是有不少成功记录的，尤其是在UC身上获得了1000倍的投资回报率，这也成为他“爽文人生”的重要一笔。

大概人都难逃路径依赖，经营小米的时候，他发现投资依然可以解决很多问题。

2014年，意识到小米在硬件上的局限，雷军决定多栖发展、建立“生态链”，那一年小米投资了27个项目，次年28个，2016年22个……后来的故事咱也知道了，10年后投资了超过430家公司。

业内人士分析，小米通常会在尚无“爆款”的细分产品领域里，寻找具有竞争力的团队，进行股权投资。

通过“钞能力”氪金摇人组局，虽然前期得花钱，但却是最高效的压缩成本方式。

道理其实就和雷军十分推崇的Costco超市做“自有品牌”是一样的，小米投资的公司给小米定制产品，印着小米的logo，进的是小米的商店，小米得到的是具有品牌差异性、也因此更有竞争优势的产品，同时又用不着自己另辟新的生产线亲自动手，省下了研发、人力、生产、仓储成本。

更关键的是，身为生态链公司的“金主”，小米掌握绝对强势的议价权。

据36氪报道，在接到小米生态链投资请求的公司中，“接是一种挑战，不接压力更大”是一种并不罕见的心态，不少初创公司认为，小米的项目“初期不赚钱也得上”。

那确实也是赚不着什么钱。

雷军自己卖手机承诺“硬件综合利润率不超过5%”，还推而广之。

公众号“小声比比”引述家电家居创业者透露，生态链公司给小米造硬件利润微薄，别的品牌毛利40%，小米砍半都不止，如果是想着“初期不赚钱，做成爆品了再赚”，也打不了包票，因为小米很可能坚持贯彻落实“价格屠夫”精神，再度降价。

但是攀上小米的高枝，诱惑实在难挡。

因为小米在完成“投资”这第一步之后，为了让生态链死心塌地给自己挣钱，还会进行第二步“孵化”。

这个孵化就厉害了，业内普遍冠以“保姆式”的前缀。但我了解下来，感觉对标保姆都委婉，小米之事无巨细，比较像一面溺爱你一面又让你承受爱の高压的东亚亲妈。

钱先到位，小米还给人，团队核心成员它帮忙找，找不到直接让小米高管上，顺便就输出了整套小米企业管理和产品方法论；

必要时小米甚至会帮着攻克技术难关，比如入股Ninebot后，小米继续氪金助其收购平衡车初创公司Segway，获得核心专利和生产线，最终是为小米平衡车开了道；

技术也有了就抓紧研发吧，小米和生态链公司共同设计和研发，据说产品外观都有小米的ID设计团队提点着，龙生九子子子不同，但米家生出来的子都长一个样；

到生产环节，小米来解决供应链问题：据36氪报道，Ninebot创始人王野曾表示，合作初期，小米产品经理经常帮他们在供应链发名片“刷脸”，讨要更低报价；智米创始人苏峻也记得小米产品经理会帮忙调配资源，组织技术薄弱的生态链企业去技术好的公司学习，并推动生态链公司之间资源共享。

等产品做出来更是一切好说，小米现成的渠道你就卖去吧，还能用小米的名头给自己做背书，争取落地新渠道扩展市场，而且小米多有流量啊，能在发布会上占到几个镜头都将为事业带来突破性进展。

随着生态链模式孵化出来的“成功案例”越来越多，小米发现“卖课”本身就是个商机啊。

2016年，小米联合雷军的顺为基金创立小米自己的商学院“小米谷仓”，教的就是怎么做爆品、怎么做老板。网络信息显示，谷仓提供三类课程，谷仓爆品方案班、谷仓创业学院、谷仓爆品总裁营，要价不菲，分别是9800元/人、12800元/人、25800元/人。

谷仓“独创独特的反向孵化模式”，和普遍创业流程反着来，桩桩件件都是小米的privilege——有方向、有供应链、有渠道、有资本。

总之，只要入了这个局，小米的改造就是自上而下、由内而外，铭心刻骨、雁过留痕。

好处是显而易见的。生态链公司里不乏成功IPO的“准独角兽”，更出了一批“品类冠军”，比如做智能手表的华米、做全屋智能的云米、做清洁机器人的石头科技、做电动车的九号公司，如果没有搭上小米的顺风车，想靠单打独斗把这些并非生活必需的产品做成“爆款”，几乎是不可能的。

然而，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暗中标好价格。

虽然能借小米做成“品类冠军”，但冠军二字其实还有一个前缀——“隐形”。小米“保姆式孵化”，生态链公司“寄生式成长”，不仅利润被压得死死的，品牌也难以走出小米投下的阴影。

华米科技2015年就喊着要“去小米化”，可直到2023年底，小米仍是它的纪年法，媒体报道其财务状况时标题还是“去小米化的第八年”。

小米生态链，加入得有点运气，逃离则需要勇气。

而更可怕的或许是“被逃离”。2020年小米把手表收回自己手中，华米的经营情况此后一落千丈，有人认为这是小米“卸磨杀驴”，华米帮小米攻下了新品类，自己成了献祭的炮灰。

反观小米，建立起了庞大的生态链帝国，得来一个让小家电们闻风丧胆的“暴君”名声，现在还摇身一变成了“许愿池里的王八”。

实际上，小米最开始之所以能把做手机的价格打下来，和后来做生态链把小家电打下来，走的是一个路子。

当初小米做手机，选的都是符合质量要求且报价偏低的供应商，夏普的屏幕、高通的CPU、索尼的摄像头，初期全靠线上销售，省了开店钱也不找经销商，卖出去多少部做多少部，库存周转期恨不得比沃尔玛都短。

当然，这种“一切成本能砍则砍”的做法，也留下了隐患。在用1999这种王炸级别的低价狠狠笼络一二线城市小青年之后，小米在2015年前后遇到了困境，当时一二线换机潮基本消停，小青年开始追求“体验”，同时三四线及更低线城市则开始“手机升级”，而那里的消费者是主攻互联网的小米难以触达的。

指望批发商、经销商是来不及了，因为小米没办法给他们留利润空间，否则线上线下就无法同价，“互联网玩法”“性价比路线”两块招牌都得砸。

那个关头，生态链可以说救了小米的命。

2015年，小米开出第一家线下自营店，数百个生态链产品，撑起数百坪的门店——手机不常买没关系，还可以看看牙刷手环充电宝啊，都是好货。

后来生态链产品逐渐可以和手机分庭抗礼。《小米生态链战地笔记》称，生态链产品的用户中，1/3是小米手机用户、1/3是苹果手机用户、1/3是安卓系统其它手机品牌用户，起初很多用户是因为小米手机才关注生态链产品，随着生态链产品口碑的形成，出现生态链产品用户开始关注小米手机的现象，实现双向引流。

虽然营收肯定不如手机高，但小米“IoT（物联网）与生活消费产品分部”——粗略理解就是生态链卖的杂货——的利润率一直高于手机，并且还能带动包含应用分发和内容服务的“互联网业务”，被认为是给小米“输血”的现金奶牛。

但另一方面，大包大揽搞生态链、做“全行业鬼见愁”，也招致了不少质疑。

最直观的是品控难以保证，米家产品多，质量问题也不少，甚至有“贴牌把小米给毁了”的声音；雷军本人也早在2017年就提到过生态链“崩盘”的隐忧：“做了这么多产品，让米粉和消费者很困惑的是，小米的业务有没有疆界？因为一个什么都做的公司是很难做好的。”

不过，在当下这个“性价比为王”的时代，尽管被纳入“米系”的企业仍然需要在“独美”和“啃米族”之间纠结，但雷军和小米所代表的“价格屠夫”无疑是最吃香的人设。

不管到底有多屠、还能屠多久，有这么一条“鲶鱼”在，对消费者来说总归是个期待。

这不，前几天有网友发现小米已经开始招聘相机软件工程师了，没准儿许愿池里呼声最高的“小米相机”，已经在前去整顿摄影界的路上了。